分手后不做朋友（短篇）
1
“I don't want another pretty face, I don't want just anyone to hold...”
看着电视吃着芝士蛋糕的人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王嘉尔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又是朴珍荣。
“喂……”
“嘿，Jackson，我有个朋友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明天我带他过去，就麻烦你带他检查一下，我现在有点忙，就这样，明天见。”
还没等王嘉尔说一句话，电话里就只剩下了忙音，还好王嘉尔早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
朴珍荣是个自由设计师，曾经也算是个积极上进的文艺好青年，但自从被一个叫林在范的大老板拐走之后，朴珍荣就每天花花钱，读读书，开心的时候画几张设计图。
不过朴珍荣最喜欢的，就是给王嘉尔打电话，早上打，晚上打，凌晨打……朴珍荣说，林在范太忙了，一个人无聊。王嘉尔说，你以为每个人都活得像你这么闲吗。
王嘉尔放下手机，想着自己天天加班工作累死累活，又忍不住腹诽了一遍朴珍荣。
等你哪天被甩了，就知道什么叫人生艰难世事无常了。王嘉尔想。
此时，林在范的别墅里，怕露出破绽匆匆挂断电话的朴珍荣，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第二天，王嘉尔到医院的时候，朴珍荣已经在诊室门口等着他了。
“Jackson，我还有点事要去忙，我朋友在里面，今天就麻烦你了，拜拜。”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王嘉尔张了半天嘴，还是没能说上话。
推开诊室门的瞬间，王嘉尔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
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随意翻动杂志的人听到开门声看了过来，目光触及到王嘉尔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暧昧不明的笑。
王嘉尔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从装作淡定地披上白大褂到坐到椅子上，王嘉尔没再看那人第二眼。
“Doctor Wang，可以开始了吗。”那人已经坐到了他对面，声音透着笑意。
“姓名。”问姓名是王嘉尔为了防止病历弄错养成的习惯，却被那人却听出了刻意。
“Doctor Wang习惯分手不认人吗？”
段宜恩是王嘉尔的前男友。
王嘉尔喜欢男人，不过只喜欢那个叫段宜恩的男人。遇到他以前，王嘉尔也有过不少女朋友。
那时候王嘉尔所在的医院接收了一个患白血病的小女孩，王嘉尔是主治医师。就医的时候小女孩的病情已经很严重，移植骨髓是治疗的最好办法，配型也很成功，只是医药费成了问题。医院已经减免了很大一笔费用，可小女孩的家庭还是无力承担对他们来说依然巨额的余款。王嘉尔一直都是个心软善良的人，他拿出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的钱去帮助小女孩，却只是杯水车薪。
王嘉尔想到了募捐。
段宜恩那时候还是个不怎么红的小歌手，不知怎么看到了募捐贴，不但捐了钱还联系记者电台报导募捐的消息。段宜恩毕竟是个公众人物，再怎么不出名影响力也远远大过王嘉尔这样的普通人。
小女孩做手术那天，段宜恩也来了，他好听的声音温暖地安慰着小女孩，也温暖了王嘉尔本就柔软的内心。
直到段宜恩和他表白，他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的时候，王嘉尔才发现性别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既然相爱，就该在一起。
段宜恩很宠王嘉尔，知道他一切喜欢的东西，记得他不经意间说出的所有大大小小的愿望，那时候的生活，虽然有些辛苦，倒也简单纯粹。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段宜恩的作品被音乐创作人看中，然后一举成名。
段宜恩走红的速度让人惊讶，有着出众外貌好听声音和创作才华的完美男人，早就该站在镁光灯下受人追捧。
慢慢的，段宜恩有了跨界发展的机会，他开始接戏，也越来越忙，但对王嘉尔的深情却从未减少过半分。王嘉尔虽然不满，却也不忍阻止他的梦想。
生活从来就不会十全十美，现实总是伴随着迷茫和痛苦，到来得真实而残忍。
王嘉尔看到那条娱乐新闻的时候，正吃着段宜恩买给他的巧克力。
当红歌星段宜恩与某女星恋情曝光。
新闻标题醒目得扎眼。
新闻图里，昏黄不清的灯光下，捂得严实的女演员搂着同样带着口罩帽子的段宜恩的胳膊。
郎才女貌，段宜恩的人生，本该如此。
巧克力的甜味很快地消失在唇齿间，只留下苦涩。
段宜恩回到家时，家里的灯没有开，借着外面的月光，段宜恩看到王嘉尔坐在沙发上。
“段宜恩，我们分手吧。”
2
“珍荣啊，我失恋了。”
半夜十二点多，朴珍荣被电话铃声吵醒，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抽抽噎噎的声音，顾不上林在范的埋怨，问了句你在哪，就匆匆开车出门。
雪下的真的很大。
找到王嘉尔的时候，他正蹲在路边，一看到朴珍荣就扑了过来，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朴珍荣甚至能感受到温暖的液体顺着颈窝流进衣服里。
朴珍荣把王嘉尔带回了林在范的别墅，在外面冻了半天的人不出意外地感冒了，后半夜发起了高烧，烧得意识不清的王嘉尔一直断断续续地嘟囔着段宜恩的名字。
朴珍荣嘴上说着王嘉尔没出息，喂药的手还是没忍心停下，忙活了一个晚上，王嘉尔的烧终于退了。
第二天早上王嘉尔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两个顶着熊猫眼的男人。
后来的两年里，王嘉尔一个人住在毫无生气的出租屋，总是能想到段宜恩那双像夏夜晴空中的星星般亮晶晶的眼睛，还有分手那天，段宜恩手足无措的样子。
Doctor Wang习惯分手不认人吗。
此刻，段宜恩就坐在王嘉尔的对面，目光灼灼，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哪里不舒服。”王嘉尔抬起头看向段宜恩。
“这里。”段宜恩指了指胸口。
“胃镜，心电图，心脏彩超，胸廓CT。”
“医生，常规检查都不做吗。”
王嘉尔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一闪而过，不情愿地指了指检查床。
“躺上去。”
段宜恩乖乖地躺了上去，掀开衣服露出了光滑紧实的腹肌和优美的人鱼线。
“这里疼吗……这里呢……这里……”
被王嘉尔的指尖触及到的裸露肌肤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段宜恩只觉得头脑发热。
王嘉尔穿着白大褂，剪裁合体的衬衣包裹着线条流畅的身体，扣子被习惯性地全部扣上，多了一分禁欲的色彩，却在段宜恩眼中变成了加倍的诱惑。
他拉过王嘉尔的手放到心脏的位置。
“这儿疼。”
段宜恩的手心很温暖，温暖得让王嘉尔愣了神。
反应过来的王嘉尔慌乱地抽出手，来不及控制的表情让段宜恩心情大好。
欲盖弥彰的意味太明显。
“心电图，胸廓CT。”
……
这么尽职尽责的医生年底评选的时候奖金一定不少。
“嘎嘎，它是想你了。”段宜恩指了指心脏的位置，低沉好听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穿透了王嘉尔的耳膜。
其实人生，分开或不分开，都会后悔；接受或不接受，都会后悔；安稳或不安稳，都会后悔。有些人一直在逃，太平淡要逃，轰轰烈烈也要逃，最后才发现，逃来逃去，还是在现实里躲猫猫。
“没病就去工作吧。”王嘉尔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段宜恩愣了一下，随即又勾起了嘴角， “Doctor Wang，留个名片吧。”
反正我还有很多时间陪你耗下去。
反正，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
3
忘掉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王嘉尔不知道。
只知道那个人再次出现之后，工作会分心，吃饭会分心，就连梦都被他的身影所占据。
正当王嘉尔心不在焉地整理病历的时候，朴珍荣打来了电话。
“喂……”
“Jackson，段宜恩受伤了。”
王嘉尔愣了愣，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句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医院的病房里，看着刚打完石膏坐在轮椅上冲着自己傻笑的段宜恩，王嘉尔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仿佛快要坍塌，摇摇欲坠。
朴珍荣把王嘉尔拉到一边，“Jackson……段宜恩现在需要人照顾……”朴珍荣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地舔了舔嘴唇，“你知道的，他的亲人都不在本地。”
“经纪人呢。”
“那是个小女孩。”
“没有朋友吗。”王嘉尔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声线毫无起伏。
“娱乐圈，能有什么真朋友。”
长久的沉默，久到朴珍荣觉得身上的汗毛都快要因为这种尴尬的气氛立起来的时候，王嘉尔叹了口气。
“朴珍荣，段宜恩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住在人多眼杂的医院里不方便的地方太多，段宜恩选择了回家静养。而照顾了几天段宜恩后，王嘉尔明白了一个人生道理，有时候太善良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被段宜恩盯得背后发麻的王嘉尔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你看我干什么。”
话刚出口，王嘉尔就后悔了，指望从段宜恩的嘴里听到什么正经的回答简直是天方夜谭。
“看你好看。”
沙发上的人笑得像个流氓。
段宜恩能感觉到，王嘉尔在刻意地和他保持距离，送饭拿药打扫卫生，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自己如果再不做点什么，这条腿的石膏就白打了。
被调戏的王嘉尔有些恼怒，刚想发火就被段宜恩的声音打断。
刚才还一脸流氓样的段宜恩此时正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嘎嘎，不闹了，坐会儿吧。”段宜恩拍了拍沙发示意王嘉尔坐到他身边。
不过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
想法很快得到了证实，被段宜恩圈在怀里动弹不了的王嘉尔终于明白，段宜恩就是个混蛋。
段宜恩看起来瘦，力气却很大。在一起的时候，王嘉尔总喜欢招惹他，却从来都闹不过他，最后都是被他轻易地制住，压到床上求饶。而现在，就算是伤了一条腿，也丝毫没对他造成影响。
“放开我……”挣脱不开的王嘉尔只能不安地扭动着身子。
段宜恩一点都没有放开的意思，甚至搂得更紧，他轻轻用鼻尖蹭着王嘉尔的后颈，试图安抚反抗得太过强烈的人。
当段宜恩的吻落在后颈的时候，王嘉尔觉得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段宜恩笑了笑，把下巴抵到了王嘉尔的肩上。
“嘎嘎，我真的好想你。”
段宜恩的声音充满了某种魔力，一下子抽走了王嘉尔所有反抗的力气，像是塞壬的歌声，让水手心甘情愿沉沦。
怀里的人不再挣扎，当段宜恩觉得自己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候，王嘉尔的手机响了。
“I don't want another pretty face, I don't want just anyone to hold...”
Beautiful soul，段宜恩最爱的歌。
王嘉尔趁着段宜恩走神的空当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离开的身影都显得狼狈慌乱。
4
那天以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像是有什么改变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变。
王嘉尔对段宜恩依旧保持着距离，一直到段宜恩恢复都没有任何回应。伤好之后的段宜恩也没有理由继续把王嘉尔留下来。
“为什么不接受段宜恩。”
王嘉尔搅着咖啡的手顿了顿，抬头对上朴珍荣的视线，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还爱着他……”
“爱能有多大的力量？”王嘉尔终于开口。
爱对抗得了世俗吗？对抗得了饥饿和寒冷吗？对抗得了伴随现实而来的绝望吗？
曾经以为相爱就足够了，但生活最后总是残忍地告诉你，它一样都对抗不了。
“可是，我们仍然需要爱，不是吗。”朴珍荣叹了口气，“Jackson，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折磨自己……”
人真是奇怪啊，越是相爱，越是互相伤害。
王嘉尔转过身抹掉玻璃窗上凝结的水珠，街边的树已经挂上了彩灯，给寒冷的冬夜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圣诞节快到了。
那天朴珍荣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段宜恩因为公司捆绑艺人而传出的绯闻，段宜恩拜托他帮忙时痛苦而期待的神色，段宜恩为王嘉尔写的歌，还有分开的两年里，段宜恩同样不好过的生活。朴珍荣说，Jackson，给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段宜恩又在忙着出专辑。
最近，王嘉尔经常能在娱乐新闻里看见他的身影。有一次采访，段宜恩不经意间说，这可能是最后一张专辑了，记者再追问时，段宜恩只是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回答。
媒体开始众说纷纭，有的猜测段宜恩跨界发展，有的猜测段宜恩退居幕后做音乐制作人……
所有的猜测，最后都在段宜恩的沉默中不了了之。
王嘉尔的病人里，有一个女孩，骨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只能靠药物维持生命。
查房的时候，女孩的男朋友正喂她吃橘子，阳光落进病房，女孩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走出病房，王嘉尔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些想哭。
今天是圣诞节，王嘉尔还赖在医院里，不想出门，更不想回到那个出租屋。
王嘉尔不喜欢安静的氛围，更讨厌孤独。从前总喜欢抱着段宜恩睡觉，那种安全感，是其他任何人和事物都无法给予的。
忍不住看了眼窗外，圣诞节的夜晚恍如白昼，街道人潮涌动，温暖明亮的橱窗，挂满礼物的圣诞树，带着红色帽子可爱的圣诞老人，一切都带着梦幻般的童话色彩。
适合情侣过的节日。
正在感叹今非昔比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
“Doctor Wang，Would you like to have dinner with me？”
“No.”听到段宜恩的声音，王嘉尔想都没想地拒绝了。
“我已经在医院楼下了。”
不用猜也知道，自己在医院这件事，一定又是朴珍荣告诉他的。
到楼下时，王嘉尔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银灰色雷克萨斯，靠在车边的段宜恩看到他后眼神闪烁了一下，走过来，然后一把抱住了他。
“嘎嘎，圣诞快乐。”
王嘉尔也懒得再推开他。
5
“段宜恩，你不怕被狗仔队拍到吗。”
王嘉尔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牛排，性感的烟嗓勾得段宜恩心痒。
“关于你的事，我从来没怕过。”段宜恩的目光温柔而坚定，看得王嘉尔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从餐厅出来，突然低下来的温度让王嘉尔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脖子。
那个人因为冷攥起来的小拳头，缩进衣领的一截下巴，因为散光而眯起来的大眼睛，都让段宜恩的心柔软得不行。
段宜恩忍不住用小拇指去勾他的食指，看到王嘉尔没有拒绝，就得寸进尺地握住了身边人的手。
王嘉尔的手有些凉，段宜恩下意识地握得更紧，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温暖和深情都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
沿着街边走了很久，有粉丝认出了段宜恩，跑过来要合照要签名，问到王嘉尔是谁时，段宜恩没有丝毫犹豫，“My lover.”
王嘉尔吓了一跳，慌忙去拉段宜恩，却被段宜恩反手握住。
“段宜恩！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从爱上你的时候，我就无路可退了。”段宜恩伸手揉了揉王嘉尔的头发，还留恋地停留了几秒。
王嘉尔觉得这两年以来的坚强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脸上似乎有液体流过。
关于你的事情，我从来没怕过。
“我可以吻你吗。”
段宜恩看着王嘉尔的眼睛，脸上带着笑。
可能是段宜恩笑得太好看，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刚刚好，眼睛弯弯的，眼角有细细密密的纹路，连那纹路里都充满了笑意。
也可能是他问那句话的语气实在是太过温柔，让王嘉尔终于发觉到，原来他一直被段宜恩小心翼翼地放在心上，从未改变。
段宜恩的眼睛亮亮的，透着光，映出的王嘉尔，在笑着点头。
人生的路那么多，那么长，不论走哪一条，都不会是十全十美，只是既然选择了相爱，就该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吻下去的时候，烟花在空中绽放，雪花落在地上，不知道哪个店里正放着段宜恩的新歌：
Why you trying to leave me in this cold cold world
Trying to keep my head up cause i only live for him
Never imagined that you are destiny
But it happened naturally i was blind to see
I'm alone in this world with nowhere to go
Trying to find the light that makes me wanna live for
All this pain all these emotions got me go insane
Trying to find my way back just so i can love again
I can love again.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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